"近年来,为了进行瑷珲腾冲线的考察工作,我频繁地往返于内蒙古和山西两地。现今,由北京出发乘坐高铁前往内蒙古和山西变得非常便捷,而离我最近的高铁站是清河站。"
"今天在前往清河站乘车时,我偶然注意到了清河站的古老站牌。北京前往内蒙古和山西的高铁是建立在詹天佑当年设计的京张线基础上的,而清河站则是在京张线的老清河站基础上重新建设而成的。"
"清河站(示意图)"
"在候车时,突然想起了一段往事。"
"1976年春天,我们秉承毛主席的号召,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大有作为”的口号,主动前往农村插队落户。当时,知青插队的时期接近尾声,大多数城市的中学毕业生都被就地安排到农村。那一年,我们来自人大附中的200多名毕业生被分配到了近郊的东北旺人民公社,以便更近距离地为农村做出贡献。我个人被分派到了东北旺公社上地大队,开始了我的插队生活。"
"1976年3月26日,我们抵达了上地村。"
"对外人而言,上地这个名字可能听起来有些奇怪。实际上,上地意指高地。我们的上地村庄和土地位于一个高地上,相较于周围地区高出约4米左右。与我们毗邻的清河公社车站生产队则地势较低,适合种植水稻和蔬菜;而由于我们村庄地势较高,所以没有水田,也不适合蔬菜种植,只适合耕种大田和栽种果树、林苗。"
"车站生产队因为靠近清河火车站而得名。尽管与我们只有一条路之隔,但在经济状况上却存在着天壤之别。"
有一次,我们在村东面的玉米地里耕地,我们的地头与车站生产队的田地相邻。在休息时,我不记得是谁告诉我,说这个车站生产队是一个"冰棍队"。我感到非常疑惑,毕竟我们两队的地挨得这么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我的那位同伴说:“穷?他们可不穷!”
那个时候,人民公社采用了"工分制"的分配方式,也就是所谓的评工计分制。以我们上地为例,青壮年男社员通常每天可以赚取10个工分,女社员一般是8分,而男知青通常是5.5分,女知青则是5分。每个工分的具体价值要在年底根据全年生产队的投入产出情况来折算成货币价值。公社社员的全年工分总数乘以分值就构成了他们的全年收入。"
1976年,我插队的第一年正好赶上了上地大队的丰收季节。当年底全大队做决算时,工分的价值为两毛六分,相当于人民币0.26元。在人民公社时代,这可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以青壮年男社员为例,一天能挣到10个工分,按照当年的分值计算,每天能赚2块6分;一个月30天来算,每月收入就达到了78块。需要注意的是,农民一年七天都要辛勤劳动,只有过年期间才能稍事休息。当年,78块的收入已经相当于大学副教授的月薪!当时,大学毕业生的工资通常在56块左右,而研究生的工资则在62块左右。"
然而,车站生产队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他们被戏称为“冰棍队”!这里的“冰棍队”是指每个工分的分值仅仅是3厘钱,也就是说,一个壮劳力一天挣10分只有3分钱的收入。那个时候,夏天的冷饮主要是冰棍,而当时的冰棍一般分为两种:“奶油冰棍”,5分钱一支;“小豆冰棍”,3分一支。在车站生产队辛苦一天,居然只能挣到一个小豆冰棍的收入。"
我有点疑惑地问我的同伴:“这不太可能吧?一天只挣三分钱,怎么维持生计?”我的同伴笑了笑,回答说:“他们可不穷。”然后他朝着不远处的清河火车站那边点了点头,说:“就吃那边的东西!”哦!吃车站?!他指给我看不远处的清河火车站货场。"
当时,清河火车站主要用于货运,为北京市提供所需物资。由于秋季即将结束,北京市需要大量煤炭以备冬季取暖之需,而煤炭主要从山西的大同等地运输而来。因此,清河火车站在煤炭转运方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看到一辆辆运输公司的煤车从货场驶出。这些运煤车装得满满的,甚至没有盖子,一路颠簸下来,煤粉便四处飞扬洒落。"
在我的同伴提醒下,我才开始留意到,在货场门外有几位妇女蹲在路边,路上放着一些砖块。运输公司的车辆毫不留情地从货场驶出,压在砖块上一颠,发出一声“咣当”的声音,煤粉洒得满地。车辆通过后,这几位妇女迅速走上前,用扫帚和铁铲,不多下工夫就收集了一半桶的煤。"
原来如此!原来冰棍队也有他们的赚钱之道啊!真是充分利用周边资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甚至还能靠着车站吃车站呢!仔细想想,如果这种方式能够赚到钱,那谁还会愿意辛勤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一点点收入在土地上辛勤耕作呢?"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然后,我定了定神,再次仰望眼前这座宏伟壮丽的清河新火车站,往事早已随风飘散,化作了云烟。"
1977年底,中国恢复了中断了12年的高考招生制度。我有幸作为那时的一名幸存者,成功考入了大学,不再留在上地。然而,那两年在上地的经历永远铭刻在我脑海中,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我至今仍与当年在上地的几位同伴保持着联系,我们成了一辈子的亲密朋友。"
由于我后来从事的专业关联,这些年我经常回忆起当年的一些问题,例如:为什么在人民公社体制下,有些地方,像我们上地大队一样,运作得非常出色,而另一些地方则运作得很糟糕?
这些年随着知识和经验的积累,伴随着对一些问题的观察和思考深入,我逐渐感到自己对这些问题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在2017年,我在走访京杭大运河的徒步考察路线上,特意进行了一些研究和调查工作,例如在天津的东、西双塘和大邱庄,以及江苏的华西村等地。
通过对比上地村和车站生产队的情况,我相信这与当时全国范围内的情况是相似的。人民公社成功或失败的关键在于人力资源的管理,尤其关系到公社和生产队的书记以及队长的能力和决策。
在走读运河、考察江苏华西村的过程中,我开始意识到了"领袖魅力"的问题。像吴仁宝那样具备奉献精神和组织才能的"带头人",对于决定人民公社体制的运行效果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同样地,回顾当年上地村与车站生产队之间的巨大差异,我不禁思考,这或许是因为我们村有一批杰出的"领袖",他们的"领袖魅力"起到了关键作用。"
"在农忙季节,吴仁宝为村民送饭的情景(示意图)"
当年上地大队有一位极为出色的领袖,他就是我们的大队长许善垠。"
我初来上地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位“许旅长”的名字——“旅长”是许善垠的绰号。许善垠当时年约三十,英俊的面容,身材中等偏高且略显瘦弱,头发浓密黑亮,更显他的成熟魅力。然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张深棕色皮肤,光洁如琥珀一般。无论他身在人群之中,都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
尽管身材看起来瘦弱,但他却拥有惊人的力量。就拿挖土这个例子来说,我们通常需要用脚蹬一下铁锹才能挖土,而许旅长有时只需双手用力一推,铁锹就能轻松插入土中。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和干劲。"
许旅长是一个以身作则,样样出色的榜样。作为村里的领导干部,他一直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处理事务,平时话语不多,但一旦开口,总能让人心悦诚服。"
如今回想起来,这位许旅长真的有一种魅力,甚至连我们这些年轻的知青都愿意围着他转。和他一起干活似乎变得不再辛苦,好像我们也不敢感到疲惫一样。"
上地之所以如此优秀,是因为地理条件好吗?是因为水源充足吗?还是因为人们性格和善吗?俗话说得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当年我们上地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和谐的“人和”,恐怕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我们有像“许旅长”这样的一群杰出的领袖。然而,像“许旅长”这样的杰出人物毕竟是稀缺的,是珍贵的资源,不能随意寻觅得到。"
我认为,这或许就是“冰棍队”存在的原因,也可能是人民公社最终不得不解散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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