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巾与Wi-Fi之间：伊朗年轻人如何看待神权统治

在德黑兰的一家地下咖啡馆里，21岁的马尔扬正在修改她匿名运营的Instagram页面。她的页面主要分享女性穿搭灵感、诗歌和一点点关于政治的讽刺。“我不敢明说，但大家都懂，”她耸耸肩。马尔扬是千千万万伊朗年轻人的缩影：一代在伊斯兰共和国的神权体制下出生、成长，却越来越难以接受其理念与现实脱节的治理方式。

伊朗的神权统治模式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确立，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对许多年长一代人来说，这是一场摆脱西方控制、实现宗教理想的胜利；但在年轻人眼中，这往往是压抑、审查和机会缺失的代名词。

“你不能随便穿衣，不能随便发言，连喜欢一首西方歌曲都可能惹来麻烦。”22岁的阿里是一位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梦想是加入硅谷某个大厂，“但我们的护照没那么值钱，你也不知道哪天网络会被关。”

在校园里、网络上、甚至加密聊天软件中，年轻人们正在构建一种“平行伊朗”。一个更自由、更现代化、与世界接轨的国家模型。而神权体制在他们眼中，越来越像是一个老旧却不肯退场的演员。

并非所有人都激进反对神权——更多的是一种疲惫。“我们知道推翻制度没那么容易，但我们更清楚，我们不再相信它。”德黑兰大学的哲学系学生雷扎说。他曾在2022年的反头巾抗议中被短暂拘留，如今话语更谨慎，却眼神坚定。

宗教在伊朗年轻人生活中的角色正在重塑。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信仰伊斯兰教，但对“由上而下”的宗教强加深感抗拒。他们希望信仰是个人的，而不是政治的工具。

技术与全球化成为他们的逃生通道。VPN几乎是智能手机的标配，社交平台是精神的绿洲。TikTok上的短视频、YouTube上的Vlog、甚至ChatGPT的几句建议，都可能比一场清真寺讲道更能影响他们的世界观。

但神权体制仍未失去所有年轻人。有些人，比如神学院出身的贾法尔，认为这是伊朗的“护城河”，抵挡西方文化的侵蚀。“我们不是要压制自由，而是引导它有道德地发展。”贾法尔的声音并不多见，却也不容忽视。

在伊朗，年轻人与神权的关系不再是单一的对立或服从，而是复杂的博弈。他们不是简单地“反对”或“支持”，而是在寻找一种能容纳多元价值的新现实。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既不否定信仰、也不扼杀自由的未来。